做梦孩子被老虎咬死了(做梦梦见被老虎咬死了)

感觉太过敏锐者,人生必不寻常。如公冶长,能听鸟语,便是长满天空之眼,得见隐秘。公冶长被列入“七十二贤者”,世人耳熟能详的故事,还是鸟儿们“公冶长,公冶长,南山老虎咬死羊”的密语。

是以现代人喜欢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进入感觉系统的多为有用之物——闹钟,手机,红绿灯。

偏有人保留赤子一般的感知力。拉满家具的卡车驶过,她见,是行走的森林:这把椅子曾为雷击,残躯于焦黑中发芽;那枚把手惯与树根纠缠,拒绝被开采。她亦看到此后图景:物聚成家,人来人往,悲喜叠韵。过往与未来交织于此刻之上。

这个心性完整的女孩名叫熊小词,将高维感知力封印于小说之中。她视为成人礼的长篇处女作《原来的你》,以悬疑开场:一个大学女生意外死亡,嫌犯遭“正义人士”霸凌去世,舍友梅雨要独自查案,还她清白。

《原来的你》,熊小词 著,南京大学出版社2021年5月版。借助“两明一暗”三条线索,《原来的你》讲述了几个具有递进关系的“罪与罚”的故事。明线包括主人公梅雨和顾澈的情感纠葛以及对一桩冤案抽丝剥茧的调查,不仅呈现了感人肺腑的至爱纯真,还为读者打开了悬疑小说独有的思维冒险之旅。暗线着重梳理了发生在梅陈两家的几代恩怨。当一个孩子的无心之失给他人甚至整个家族带来灭顶之灾,她将如何在悔恨中完成自我救赎?这是一部具有非典型魔幻现实主义风格的小说,其对记忆与存在之关系的思考,引人深思。

传统悬疑小说又称“whodunnit”,作者却剑走偏锋,抹掉后缀,只关心“who”。在她笔下,任何一个“熟人”,去掉关系符号——同学、室友、家人,或刻板印象标签——“丑女”“网红”“救世主”,都是待探究的Who。打开天空之眼,会发现作恶者也许只因在生命的初始尝尽凉薄,煽动者曾是另一场网暴的牺牲。祭品从神坛上下来,得知举刀的是众人之手,供奉的为无名之恶,被血浸染过的内心从此寸草不生。

就如公冶长的故事,“公冶长,公冶长,南山老虎咬死羊,你吃肉,我吃肠”。忘记对鸟的许诺之后,心怀抱歉,为了弥补再去南山,无羊,只有一具尸首。冤案背后是人的背信,鸟的报复,如诅咒一般的知晓能力。书中引用了里尔克的诗句“也许我们生活中的一切恶龙都是公主,她们只是等候着,美丽而勇敢地看一看我们,也许一切恐怖的事物在最深处都是无助的,向我们要求救助”。没有“绝症一般的善良”,就看不到恶掩埋的无助。

熊小词和笔者有相似之处,第一本书均写作于中学时代,在阅读时总少不了比较。我这自诩的“专业读者”,不得不抛却些许妒忌——她的野心比我当年大很多,把重点落到了故事后面的人。熊小词不仅关心人到底为何,更关心人何至于此。在此意义上,《原来的你》有“元小说”的意味——关于小说的小说。借助梦境与人物之口,她留下“芝麻开门”的咒语或是自指线索:“世界是一部小说。”

她拉开人物的生命轨迹,展示back story如何铸造现在的面孔。人物的每一个习惯动作,喜欢草莓还是柠檬,甜还是苦,重复的梦境,都是过往回响在今天的足音。就像那北方的白杨树,幼时砍掉一根侧枝,长成后那里便是一只眼睛,用伤疤打开观察世界的窗口。

电影《韩公主》(2013)剧照。

但仅把人物塑造成背负自己墓碑的赑屃也不叫本事,她还做人性实验:抹去生命中的一段记忆,这个人物会变成什么样。面对真正的肇事者,她仍“给了她的裂痕一束光,让她借着那光明重新生长”。

熊小词的人物长成了,封印在小说中。或许作者此后对此置之不理,只把它视为青春期的墓志铭。但那个世界中的荒谬和暖意仍在肆意生长,等待读者开启,以目,以心。

作者丨李学武(暨南大学艺术学院教授)

编辑丨安也

校对丨吴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