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肖是鼠和鼠相配吗(生肖狗和生肖鼠相配吗)

新民晚报·国学论谭今日专版刊登了笔者《庚子说鼠与“鼠文化”》,特转载于此

剪纸《老鼠嫁女》

“老去又逢新岁月,春来更有好花枝”。农历新年在即,献岁发春,转眼之间已经是岁逢甲子了。先民在远古时代就创造了“干支纪年法”,就是以“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和“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按照顺序组合起来,得到甲子、乙丑等60个组合,俗称“六十甲子”,十二地支与特定的动物对应起来,如此周而复始,没有穷尽。

岁月轮回,四季交替。2020年是庚子年,“子”即是“鼠”,故甲子年又可称为“鼠年”。已故文史学家唐鲁孙先生说“干支自古相传是天皇氏所创,黄帝时大挠氏才以天干配地支来纪年月日时。从黄帝纪元开始,到现在整整七十七个甲子了。”(《老乡亲》)岁逢甲子,也是难得,我们遇到了有史以来第78个甲子年,何其幸运。时逢庚子,首鼠当令,我就来个庚子年说“鼠”。

鼠位列生肖之首的记载与传说

1990年,我写过一本小书《十二生肖》,由百家出版社出版,对十二生肖故事作过一番探讨。中国人的十二生肖到底起源于何时?于今仍然是一个谜。但长期以来,不少学者依然将东汉思想家王充在《论衡》中的论述看成是十二地支与十二生肖的配属的最早记载,这说明汉代大体上已经奠定了现今的表述基础。

生肖为何有“十二”?《周礼·春官·冯相氏》:“掌十有二岁,十有二月,十有二辰,十日,二十八星之位,辨其叙事,以会天位。”《国语·晋语四》也记载:“黄帝之子二十五宗,其得姓者十四人,为十二姓。”甚至天子妻妾也有“十二女”之说,《后汉书·荀爽传》:“故天子娶十二妇,天之数也;诸侯以下各有等差,事之降也。”时间的分割以十二累进,一纪十二年,一年十二个月,一日十二时辰。这些记载恐怕可以印证生肖取数“十二”的缘由。

实际上,十二生肖有着深厚的天文学背景。在洪荒年代,原始先民们体验着寒暑交替的循环往复。宋人洪皓在《松漠纪闻》载:“女真旧绝小,正朔所不及,其民皆不知纪年,问则曰‘我见青草几度矣’,盖以草一青为一岁也。”宋人孟珙《蒙鞑备录》也记:“其俗每草青为一岁,有人问其岁,则曰几草矣。”后又有观天者发现月亮盈亏周期可以用来丈量岁的长短,发现十二次月圆为一岁,这一发现,是初期历法最精度的成果之一,“十二”便视为传达天意的“天之大数”。天干需地支为伴,日月相对,天地相对,就非“十二”莫属了。

那么,为什么先民们要选择这十二种动物作为属相?历史上对此对应排列也有不同的说法。其一,宋人洪迈认为是以十二支的奇偶数和动物足爪的奇偶数相对应。如子寅辰午申戌都是奇数,鼠虎龙猴狗的脚掌都是五指,马则是单蹄。因此,子寅辰午申戌分别与鼠、虎、龙、马、猴、狗对应。其二,明人郎瑛在《七修类稿》一书中则认为是按照动物的性情来配合的,如“子为阴极,幽潜隐晦,以鼠配之,鼠藏迹也”。其三,清人刘献廷也同意郎瑛的说法,他在《广阳杂记》中引李长卿《松霞馆赘言》说:“子何以属鼠也?曰:天开于子,不耗则其气不开。鼠,耗虫也。于是夜尚未央,正鼠得令之候,故子属鼠。地辟于丑,而牛则开地之物也,故丑属牛……”其四,学者还有这样的解释:十二种动物的选取与排列,是根据其每天的活动时间确定的。例如鼠,就是夜晚十一时到凌晨一时的子时,此时老鼠最为活跃,等等,这些说法解释了首鼠的道理,但也都有些穿凿附会。

如果说文人墨客的研究比较古板,民间传说就生动有趣多了。如轩辕黄帝要选十二个动物担任宫廷侍卫,动物纷纷报名,猫托老鼠代为报名,但老鼠忘了,故十二生肖中没有猫,猫从此成了老鼠的天敌。再如某次动物比赛,最后剩下武艺高强的象、鼠、牛等十三位,机灵的老鼠钻进了象鼻,弄得大象狼狈而逃,于是十二生肖中没有大象,老鼠占了第一。再如传说中的远古时代,天地混沌,如同大气包,气体跑不出来,与外界隔绝,其时老鼠身强力壮,硬是将大气包咬出了一条缝,气体从缝隙出入,老鼠拯救了生灵万物,立下开天辟地之功,故天地生成于子时,是以子时属鼠……这类传说,或似开心解闷的笑谈,或似贬恶扬善的寓言,文学成分较浓。不过“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成为朗朗上口的童谣,世代相传,流传于民间,似乎早已超越了阶层,超越了年龄,融进了每个人的生活。

老鼠形象的神话学解读

说起老鼠的别名,可就多了,北方叫它“耗子”,南方叫它“老鼠”、“老虫”,《唐书》称鼠为“坎精”,《云仙杂记》谓鼠为“社君”,《正字通》称鼠为“耗虫”,也有古籍记载叫“穴虫”,唐代柳宗元《三戒·永某氏之鼠》,因为鼠能站立,前脚能立于颈上,称之为“礼鼠”,岭南因为鼠可入供,避讳鼠字,称之为“家鹿”,此外还有“家鼠”、“米耗子”等诸多别名,恕不一一备举。

老鼠别名虽多,但人们对它的印象实在不怎么样。一提到鼠,脑子里马上会想到不少描述它的词语,什么鼠目寸光、鼠心狼肺、鼠头鼠脑、贼眉鼠眼,什么雀目鼠步、无名鼠辈、鼠肝虫臂、城狐社鼠,什么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等等,更有许多民间歇后语,什么“被追打的老鼠——见洞就钻”“打鼠不着反摔碎罐罐——因小失大”“打死老鼠喂猫——恼一个,好一个”“耗子进老鼠夹——离死不远”……诸如此类,褒意全无,倒是满满贬意,好像人类和鼠结下了梁子,老鼠阴险、狡猾、诡诈,老鼠是疫病的载体,也是灾难和厄运的化身,等等。其实,在民俗生活中,鼠的形象远非如此单一,人们对于鼠的态度也并非这样简单,需要做一番客观的分析。

我国各民族流传久远的神话故事,为老鼠正名的不在少数。云南澜沧县拉祜族流传着《牡帕密帕的故事》,说的是在天地混沌未开的时候,创世神厄莎创造了世界,是老鼠咬了三天三夜,将厚厚的葫芦咬破,一男一女从里面走出来,他们便是拉祜族的祖先,这说明老鼠有创世之功。在普米族神话《太阳、月亮和星星》里,老鼠又成了云墙上打洞的能手,正是老鼠在云墙上打洞,大地从此有了光亮。畲族流传的《老鼠和谷种》的传说,说古时候,稻谷一年四熟,收割不尽,人不知爱惜。天神一生气,就用布袋把谷子全收回去了。没有粮食,人要饿死,人们便求老鼠去偷谷种。老鼠上了天,等天神睡着,在黄泥浆里打个滚,咬开布袋,沾了一身稻谷回到人间,从此人间才又有了谷种,把粮种从天上偷下来,这又是多么了不起的英雄壮举啊!

因为老鼠的贡献,不少民族都对它怀有一份感恩之心;也因为它有贡献,人们甚至对它偷粮的行径也抱有一份同情和怜悯。我国南北方都有流传的《老鼠为什么死不瞑目》,说老鼠给人类带来了谷种,人却不允许老鼠吃粮,见了老鼠就打,老鼠觉得委屈,死了才不肯闭眼的。

千百年来,民间一直流传着所谓“四大家”、“五大门”的动物原始崇拜,即是对狐狸、黄鼠狼、刺猬、老鼠、蛇保持一种敬畏心理。人们认为,这些动物具有非凡的灵性。鼠与人类生活千丝万缕地纠缠在一起,各地关于鼠及鼠神的传说十分常见,在北方还曾经流传着老鼠救驾受封的故事,赐财金钱鼠的典故。

用神话学来解读,可见神话传说及故事包含着原始先民的思维方式、情感模式和对世界万物的看法,也许先民们曾经从鼠的活动中获得过某种启发,也许先民们曾经直接受益于鼠,比如饥饿的时候从鼠洞里找到过救命的粮食,惊喜之余便对老鼠做出了浪漫主义的解释和评判,赋予鼠一个“文化英雄”的身份。

“老鼠嫁女”所展现的悖论

神话终究是神话,鼠患成灾依然是现实世界里的一种祸害。农业民族要生存繁衍,靠的就是田野里的收成,老鼠毁田偷粮,当然就是农业民族的大敌;再说老鼠传播疾疫,是人类生命的杀手;咬物坏墙,又是名副其实的败家子。所以,早在2000多年前,农人们就发出了愤怒的呐喊:“硕鼠硕鼠,无食我黍”“硕鼠硕鼠,无食我麦”,这首出自《诗经·魏风》的诗篇,既是对直接侵犯人类生活空间的老鼠的痛斥和控诉,也是对不劳而获却衣食无忧的权贵者的指责和讽刺!特别是遇到鼠患肆虐横行,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绝不会坐以待毙,老鼠也便成为人类的驱灭对象。

为了驱灭鼠,人们畜养礼遇它的天敌。老鼠的天敌自然首推猫。我国古代有一种“报本反始”、报答上天神灵并祈祝农业丰产的年终祭礼,最早的腊八祭礼,祭祀的对象中很重要的一个便是猫,“迎猫,为其食田鼠也”,祭祀其吃野鼠保护禾苗之功。唐代之前,人们还普遍养狗以捕鼠。四川三台县郪江乡汉代崖墓中还发现过一块画像石,一狗蹲坐,前爪支地,眼睛圆睁,口中叼一只肥硕的老鼠,可作为养狗捕鼠的明证。今人嫌别人多管闲事,动不动就说“狗拿耗子”,看来历史上还真有“养狗拿耗子”的风俗。

有趣的是,中国民间一直流传着“老鼠嫁女”“老鼠娶亲”的故事,在流行的年画或剪纸中,有一个常被采用的题材,那就是《老鼠娶亲》或称《老鼠嫁女》。图中描绘着老鼠娶亲(或嫁女)的场景,俨然人间嫁娶的情况。有花轿、彩旗、灯笼和鼓乐队等,只不过所有主角都是由鼠辈充当罢了。在这种幻想性的剪纸中,那迎新仪式的出场者只有老鼠,可以说是清一色。而另外一些图像除了老鼠外,却添了一只身体硕大(从比例上看)的猫。婚姻嫁娶本是人类所特有的文化行为,可是民间却让老鼠也嫁女娶亲,将它嫁出去,将它送出去,以确保来年平安吉祥。各地“老鼠嫁女”风俗的时间不一,例如上海郊区有些地方“老鼠嫁女”习俗一般在正月十六,这天晚上,家家户户炒芝麻糖,就是为老鼠成亲准备的喜糖,人们不点灯,全家人要一声不响,意为老鼠嫁女提供方便,生怕惊扰了它娶亲的好事。纵观中国南北各地,都曾流传着“老鼠嫁女”的故事与歌谣,出嫁的鼠女最终总是难逃葬身猫腹的“噩运”,其中最滑稽的当数鼠女的糊涂爹娘为女儿挑选花猫做女婿的事了,诙谐幽默,令人忍俊不禁。

除此之外,我国各地还流传着与鼠有关的多种岁时习俗。除夕夜守岁时的“照虚耗”,就是在墙壁角落和米缸面瓮之处,烧香燃灯,让老鼠吃了赶快走。“敲击避鼠”“滚葫芦”之类,是边敲边唱,与“照虚耗”有异曲同工之妙。东北地区还有在农历正月第一个子日燃熏鼠火的做法,孩子们在田埂上撒稻草点火烧杂草,叫熏鼠火,农家还会根据火势大小来占卜来年庄稼的丰歉。贵州毛南族的送鼠节,腊月初一人们大唱《送鼠歌》:“送老鼠,除老耗,大家都来呀,今日过小年。家家齐开仓,谷穗挂成排,米魂挂中央。不许老鼠窜进屋,不许老耗钻进仓。”过后,年轻人还要举行砸老鼠比赛。

从文化史的角度考察,这无疑是人类与动物关系变迁的体现。在遥远的古代,人们担心粮食受损害,对于老鼠是抱怨和惧怕的。它精灵而又狡猾,在人们还不能有效地制御它的时候,就只有尊敬它,甚至亲热它,以冀求“和平相处”。人们对老鼠的态度既讨厌又羡慕,既憎恶又欢喜,这正是人类面对老鼠的复杂心理和矛盾态度。

源远流长的鼠文化

老鼠与人类生话息息相关,鼠文化就是一个说不完的话题。鼠文化使鼠变得越来越可爱,越来越神秘。曾几何时一曲《老鼠爱大米》的流行歌曲风靡一时,“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不管有多少风雨我都会依然陪着你”,强化着鼠文化的传播。

其实,鼠文化在古代就是许多文人骚客的永恒话题。鼠的灵性,使它可以穿墙越壁,奔行如飞,虽不是水生动物,却有超强的游泳本领。民间认为鼠性通灵,能预知吉凶灾祸,对自然界将要发生的不测,如地震、水灾、旱灾、蝗灾等,它特别敏感,都会有一定的行动反应。鼠的繁殖力很强,是其他动物不及的。鼠生就一副小巧玲珑的体态,喜欢上窜下跳,其象征意义就是精致细小和微末。古代除《诗经》外,《山海经》中有《耳鼠》,北魏郦道元《水经注》中有《唐鼠》。此外,《尔雅》《庄子》《尚书》都有鼠的记载。唐代柳宗元的《永某氏之鼠》、清代蒲松龄的《大鼠》、袁枚的《鼠胆两头》等都是鼠文名篇。

因为老鼠与人的关系密切,人们又对老鼠感恩有加,因此老鼠也成为文学作品颇受欢迎的题材。古典名著《西游记》写无底洞的老鼠精逼唐僧成亲,是鼠婚故事的发展;《聊斋志异·阿纤》篇则写了人鼠相恋的故事;《水浒传》中的白胜,诨名白日鼠,生动传神;《三侠五义》中大闹东京的“五鼠”,都是侠肝义胆之士;文学作品中有关鼠的诗词、书画、儿歌、戏曲,多得不可胜数。

晋代郭璞曾经撰有《鼮鼠赞》:“有鼠豹彩,厥号为鼮。汉朝莫知,郎中能名。赏以束帛,雅业遂盛。”此诗记述了“皇帝问鼠”的故事。据《河南府志》载,有一次,汉武帝在灵台设宴,有人捉到了一只豹纹鼠。皇帝问群臣这是什么鼠?群臣一时语塞。郎中窦攸说:“这叫鼮鼠,《尔雅》有记载。”皇帝命人查阅,果有记载,于是就赏赐窦攸一百丈绢。

有一次,南宋词人李清照偕丈夫赵明诚应邀参加乌老寿星的寿宴,席间应众人之请,即兴合作一副寿联:“乌龟方姓乌,龟寿比日月,年高德亮;老鼠亦称老,鼠姑兆宝贵,国色天香。”鼠姑为牡丹别称。此联巧嵌乌老,立意精巧,幽默风趣,众人无不喝彩。清代翰林尊称“老先生”。一次,某翰林拜会浙江乌巡抚。乌巡抚出联嘲道:“鼠无大小皆称老。”那翰林不甘示弱,脱口反讥:“龟有雌雄总姓乌。”虽然此联出言不逊,但巧思工整,也是令人拍案叫绝。

明末清初,一批故臣戴上了红顶子。福建屠夫徐英一气之下,便在自己的大门上贴了一副对联:“鼠因粮绝潜踪去,犬为家贫放胆眠。”嘲讽得入木三分。

老鼠还是有情有义的代表,是多子多孙、招财进宝的象征,在节日里,它们的形象成为面塑,背驮元宝;在婚礼上它们的形象成为礼花,人们借它的超强繁殖能力祝福新人早生贵子;在童谣中,它们机灵可爱,调皮有趣……

当今互联网时代,人们谈论鼠文化,有人将“鼠”与“数字文化”联系在一起,鼠文化又有了新的创新。民俗学问博大精深,民俗神话奇妙无比,民俗神灵奇妙无比,鼠年的习俗,传递了人们趋吉避凶、平安健康的精神寄托,广泛流传于中国民间,创新这门学问,势在必行。

2020年1月19日于沪上五角场凝风轩